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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不妥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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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不妥當

一個月後便是許母三十歲的生辰,許知霧很早便開始想送什麽生辰禮。這些年許父許母生辰的時候,她多是送畫送字,今年確實應當準備點不一樣的。

兩人回家的時候曾踩著泥濘的街道跑過,衣角上或多或少都濺上了泥點子,因此並不直接去許父許母,先是回了各自的院子。

待許孜換上一身潔凈的衣衫出門,依稀聽見隔壁院子有清朗少年音,他腳尖一轉,往許知霧那邊走去。還未見到人,便聽見那少年大聲嚷道,“你換個衣裳慢死了,可知道我已經等了你多久?!”

眉尖一蹙,許孜走得稍快了一些。

垂花門的藤枝掩映之後,一名紅衣少年立在許知霧面前,手裏像是拿著什麽紙。

而許知霧抱著手臂姿態閑適,甚至一頭如瀑長發都披散著,隨意地鋪在胸前背後。

顯然她與來人並不生疏。

許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。

此時的許知霧輕飄飄瞪了少年一眼,“你要是沒來,我還打算去泡個澡呢。誰叫你這時候來的?”

她的聲音脆生生的,生動活潑地像是一只小百靈。

哪怕話語是在埋怨,聽上去卻更類撒嬌。

“好,我還來錯了?這信你是不打算看咯?”少年轉身就要走,就是這麽一轉身,叫許孜看清了他的模樣,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,微擡的下巴透出幾分傲氣。

是魏家的公子,魏雲蕭。

他為什麽進許知霧的院子?

“哎哎哎,你回來!信給我吧。”

許知霧伸手要去拿他手裏的信,魏雲蕭卻側身避開,舔了舔牙齒嬉笑著說,“你來搶啊,搶到才算你的,誰叫你晾著我那麽久。”

“你!”許知霧氣呼呼揮著拳頭威脅,“你最好乖乖給我,不然我打到你哭!”

垂花門後的許孜微愕,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許知霧說這樣囂張嬌縱的話了。

魏雲蕭卻很高興的樣子,轉身便跑起來。

眼看兩人就要追追打打,許孜邁步穿過垂花門。

拂開門上垂下的藤枝,殘留的雨珠落了滿手。

“阿霧。”他淡淡喚出聲。

看見許孜,許知霧眼睛亮了亮,提著裙擺就跑過來告狀,“哥哥你幫幫我!他壞死了,拿著阿嫻的信不給我!”

一邊說著,一邊抱著他的胳膊搖晃。

只這麽一個動作,竟叫許孜悄悄地舒坦了一些。

許孜看向魏雲蕭,這少年原本肆無忌憚的笑此時已經收斂了許多,還不待許孜說什麽,便乖乖走過來把信遞給許知霧。

許知霧哼他一聲,白眼都翻到天上了魏雲蕭也不動怒。

迎上許孜直視他的目光,魏雲蕭硬著頭皮解釋,“許公子,我只是開開玩笑逗一逗,沒有欺負她!”

許孜點點頭,“魏公子等到現在還未用晚膳吧?不如來我院子裏一起吃?”

魏雲蕭連連擺手,“不必了不必了,家裏人還等著我呢。”

說完生怕許孜留他,飛快地離開。

離開之前還看了許知霧一眼,只見許知霧仍舊抱著她哥哥的手臂,一眼也沒有看他。

現在只剩許知霧一個。

許孜靜靜看了她一會兒,大概因為他的眼睛過於濃黑,不帶笑意的時候便有些懾人。

許知霧被他看得不自在,抱著他胳膊的手也松了,擡眼小聲地問,“哥哥,怎麽……了嗎?”

許孜抿了抿唇,“魏公子是外男,怎麽去了阿霧的院子?”

“他帶了阿嫻的信啊,又不肯給我的丫鬟,非要我出來親自拿信。”

許知霧沒想那麽多,許孜卻是看出來了,那魏雲蕭魏公子,顯然是對許知霧生出了喜愛之心,卻以嬉笑掩飾,大概巴不得小姑娘瞪他打他吧。

許孜想說什麽,可嘴唇動了動,說的卻是,“這信,不拆開看麽?”

許知霧楞楞地點了點頭,當著許孜的面打開了信,上頭寫著:“阿霧,這幾天都不能見你,也不能和你玩耍。爹娘覺著我這一次鬧得太過,不像個淑女了,決心要將我矯正成一個妥帖的閨秀。我知道他們最後大概要失望,不過我也不能現在就和他們這樣說,我會挨打的。待我被放出籠,第一時間來尋你。”

“啊?阿嫻好慘。”許知霧為好友感到憂愁,卻又覺得收到信件是一件很新奇有趣的事情,於是蹙著的眉頭很快放開,臉上甚至露出了笑,“我也要給阿嫻好好回一封信。”

她拉著許孜進了屋,磨墨鋪紙不亦樂乎。

正思索著回什麽,忽地被許孜握住手腕。

“不要咬筆桿。”

“哦……”許知霧瞄他一眼,老老實實松開嘴。

她回,“阿嫻不做淑女也很好,已經有那麽多淑女,不差阿嫻一個。期待不久之後與阿嫻見面。”

寫完便擡起頭問許孜,“哥哥,你能不能也寫一封信給我?”

“哪怕哥哥就住在旁邊的院子裏,人就在阿霧面前,也想要收到信?”

“嗯嗯!”

“……”許孜看著她亮亮的眼睛,一時間覺得她還是那個半人高的小姑娘,他溫聲答,“好。”

“哥哥快寫,快寫!”許知霧急切地將毛筆塞進許孜的手裏。

許孜搖頭笑了笑,提筆寫下,“阿霧妹妹,見信如晤。”

許知霧滿意地連連點頭,只這麽一個開頭,就很有信件來往的感覺啦。

“阿霧先回避一下,被你這麽盯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,實在沒有寫信的氛圍。”許孜說。

許知霧猶豫了一瞬,很快應下。

為了能拿到哥哥寫的信,忍一會兒好奇心也值了。

天色漸暗,她甚至體貼地點上了蠟燭。

燭光搖曳,將許孜墨色的長發映照出一圈暖色的光澤,也將許知霧的眼底映亮了。

“好了。”許孜笑著瞧她一眼,將信紙疊上。

見許知霧滿懷期待展開信紙的模樣,許孜眼裏笑意更甚。

“阿霧妹妹,見信如晤。今日阿霧習得了《禮記》中《大學》一文: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在親民……”

許知霧沒念下去,臉先黑了。

她豁地從信裏擡起頭,“哥哥!我要你寫信,不是抄課文!”

對上許孜那雙含笑的桃花眼,聲音忽地弱下去,“你討厭死了……”

見她生氣,許孜竟感覺到愉悅,眉開眼笑地將氣呼呼的小姑娘拉到身邊來,“這不正好可以給你用來寫今日的功課麽?”

“不要。我不要這樣的信,哥哥你再給我寫一封嘛。”許知霧順勢偎進他懷裏,扭來扭去地撒嬌,“我要那樣正正經經的、和真的信一樣的。哥哥你給我寫‘不知阿霧妹妹近來可好?’‘許久未見,甚是想念’這些話,好不好,好不好?”

許孜只是笑,“哥哥不寫,每天都要見的人,寫什麽‘想念’?”

許知霧還是央他,蹭他,使出渾身解數想讓他心軟答應。

她方才氣,現在急,薄薄的臉皮早已微微漲紅,眼尾也飛上兩抹緋色,乍看像是被欺負了似的。

這是她天生的優勢,生得好,性子嬌,尋常人抵抗不了。

若在以往,許孜早便應了。

這一次,他面上的笑容卻忽地滯澀,垂眸看著嬌氣可愛的、毫無防備的小姑娘,許孜頭一回側身過去,避開了她肆無忌憚的撒嬌攻勢。

“?”許知霧眨眨眼,“哥哥?”

許孜移開眼眸,沈默了一會兒才轉回來,目光如往常一般溫和,瞧不出什麽異樣。

他問了個問題,“阿霧方才為何要與魏家的公子打打鬧鬧?”

“啊?”許知霧不明白他怎麽又提起這事來,下意識答他,“他很煩的,每次都討打挨。可惜我今天沒打著他。”

說著,她摩拳擦掌,像是要在下一次見到魏雲蕭的時候打回來似的。

許孜斂目,燭光從瞳仁裏消失,一雙眸子越發黑若深潭,他搖頭說,“不論如何,你們如今都長大了,需要註意一些分寸。便是他故意惹怒你,也不應上手。”

許知霧想要反駁,又聽他繼續說,“除此以外,見外男需衣著齊整,不可披頭散發,言語隨意。”

這會兒,許知霧覺得哥哥仿佛善姑姑附體,說出的話一模一樣。

她轉了轉眼珠子,反問道,“那我在哥哥面前是不是就可以‘披頭散發、言語隨意’了?”

猝不及防,許孜被問住,他艱難地說,“便是與哥哥,也不應當……”

不待他說完,許知霧已經笑了,“那我現在,不就是‘披頭散發’地見哥哥麽?我知道的,哥哥是家人,不是外男,自然沒關系。其他人就須註意了,對不對?”

許孜袖中的手微微攥了攥,難以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。

他並非許知霧的親哥哥,以後也極可能要離開這個家的,那麽他算不算外男?

若他確是哥哥,不算外男,又為何在許知霧貼著他撒嬌的時候,本能地感到了不妥當?

許孜陷入沈思,與此同時感到了不安。

而許知霧則看著他安靜的側臉,不知道他在想什麽,也不敢貿然出聲打擾。

她暗暗想,今天的哥哥有點奇怪,好似有心事。她還想跟哥哥籌謀一番獻舞的事情呢,要不要等他心情好一些了再說?

這時,綠織叩了叩門,端了晚膳進來,打破了滿屋的寂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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